我的心跳，大概比现场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快。
赛场上空的聚光灯像是要撕裂夜幕，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。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，一浪又一浪地拍打着我的耳膜，又或是，我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，发出的轰鸣？记不清了，只知道指尖敲击键盘的力度，都带着一股不受控制的颤抖。
“发球！发球！”
解说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焦灼，他压抑不住的兴奋，也感染着看台上的每一个人，包括我。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，是裁判尖锐的哨音，是球鞋摩擦地板发出的“吱呀”声，是选手们急促的喘息，还有，每一次扣杀、拦网成功后，那短暂的、却又足以让空气凝固的沉默，然后，被更大的声浪炸裂。
这就是排球，这大概就是体育最原始、最粗暴，也最动人的魅力。
比分牌上的数字，此刻像是跳动的火焰，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。22比24。局点，而且是对手的局点。我甚至能看到二传手在传球时，手指微微颤抖的弧度，那种细微的、却又充满力量的压迫感，透过镜头，也足以穿透屏幕。
“顶住！顶住！”
看台上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，紧紧攥着拳头，声嘶力竭地喊着，他的脸上布满了汗珠，眼神里是比年轻小伙子还要炽热的期盼。他旁边，一位年轻的女孩，双手捂着嘴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，她的嘴唇微微张开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又忍住了，只是身体微微前倾，仿佛能凭借这股力量，将球“推”过网。
汗水，顺着选手们脸颊滑落，在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。每一次腾空、每一次跳跃、每一次鱼跃救球，都伴随着身体的极限挑战。我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因用力而鼓起的青筋，因疲惫而微微泛红的眼眶，以及，那在每一次失误后，短暂的沮丧，和紧随其后的、重新燃起的斗志。
“救命啊！这次一定要下来！”
这是自由人王静在一次鱼跃扑救后，几乎是喘着对我吼出的第一句话。她的护膝上沾满了地板的灰尘，手臂上清晰可见一道道擦痕，但她的眼神，却是那么亮，亮得像黑夜里最耀眼的星。她爬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顾不上疼痛，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，等待下一次的冲击。
“一传！稳住！”教练的声音在暂停时，如同炸雷般响彻整个休息区。他眉头紧锁，眼神锐利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这场比赛的走向，可能就系于这几次的发接球。
23比24。
又一个局点。对方的强攻手，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姑娘，眼神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。她走到发球线，深吸一口气，身体绷紧，每一次的发球，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决心。
球，像一道闪电，划破空气，直奔我方二传手而去。
“砰！”
强有力的扣球，伴随着一声闷响，擦着拦网的手，飞向后场。
24比24！
全场，瞬间静止了三秒。然后，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，是椅子被撞倒的声响，是人们疯狂地拥抱、跳跃。我甚至能感受到身旁一位观众，因为激动而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肩膀，我没生气，只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这种情绪的瞬间爆发，不是电影，不是小说，这是真实发生在我眼前的一切。
我见过太多次比赛，见过太多次的胜利与失败，但每一次，当我真正置身其中，当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重新来袭时，我还是会被深深地震撼。
那个瞬间，没有人再去想比分，没有人再去考虑失误。只有最纯粹的、对胜利的渴望，对挑战的无畏。
“拦网！再上！”
下一回合，对方再次发起猛攻。我方的主攻手，那个平日里有些腼腆的姑娘，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。她高高跃起，双手在空中张开，姿势标准得像一张教科书。
“噗！”
一声轻微的撞击声，比刚才的扣球声要小得多，却仿佛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了一颗原子弹。
25比24！
赛点！我方赛点！
欢呼声再一次淹没了我。我几乎要站不住，只能紧紧扶着看台的栏杆，才能勉强站稳。解说员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，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“太不可思议了！太不可思议了！”
最后一个球。
对方的强攻手再次站上发球线。这一次，她的眼神里，多了几分挣扎。她看着手中的排球，仿佛看到了整个赛季的努力，也看到了，可能即将到来的失败。
她发球了。
球，带着弧线，飞过网。
我方自由人王静，一个漂亮的垫球，将球稳稳地送到二传手的手中。
二传手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将球高高传给主攻手。
主攻手，再一次腾空。
“砰！”
这一次，球，结结实实地，砸在了对方的场地上。
26比24！
比赛结束！
灯光，瞬间暗了下来，只留下追光灯打在获胜的队伍身上。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，泪水与汗水交织，这是属于她们的荣耀时刻。而另一边，失利的队员们，有的瘫坐在地上，有的低着头，肩膀微微抽动。
我看到那位曾经强硬的扣球手，此刻蹲在地上，双手捂着脸，肩膀不停地耸动。走上前去，我没有说话，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。她抬起头，泪眼模糊，看着我，却又像是没有看到我。
“我们……差一点。”她哽咽着，声音微弱。
“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。”我轻声说道，并不知道这句话是否能安慰到她。
在体育的世界里，没有绝对的输赢，只有拼搏与坚持。我见过太多次，在绝境中绽放出的光芒，也见过太多次，在触手可及的胜利面前，跌落谷底的无奈。
这就是体育的残酷，也是体育的魅力。
回家的路上，城市的霓虹闪烁，依旧喧嚣。但我知道，此刻，我的脑海里，还回响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，还浮现着那些在赛场上拼尽全力的面孔。
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，久久不能平息。
明天，我还会继续奔赴下一场战场，继续记录下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瞬间。因为我知道，在这些汗水、泪水、欢笑与哭泣中，藏着最真实、最动人的生命力。
而我，是那个记录者，也是那个，曾经与他们一同，心跳加速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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